支撑

霍 慧 

  
         几年不见、音信全无的表弟忽然从外地打电话来时夜已深了:“我想和你聊聊。”他的话音含混不清。
        “你喝酒了?”我虽然睡意朦胧但仍能想象得到话筒那边表弟的情“你先别管我喝没喝酒,你先说,和不和我聊?”

        “聊吧,你说吧……”一直和表弟很聊得来,虽然他深夜“造访”,我仍愿意奉陪。这一聊便收不住了,我越聊越精神,还常被表弟的酒后“疯话”逗得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    表弟冷不丁地冒出来,“打扰”我平静的生活,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但他每次出现我都很兴奋、感动,这样想来,他有点象我生活中的调味品呢。

        把人比做某种事物,有点不恭,但真的能很贴切地反映出我的感受。

        独对夜空或独坐父亲墓前,我总会在心里和父亲对话。一千遍、一万遍地对父亲说:“爸爸,我是你生命的延续,我一定会像你一样活着,做一个有用的、真正的人,让您放心!”这时,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便成了我的精神支柱,有了父亲,我便不会虚度此生。

        衰老得象孩童一样需要照顾的母亲是我身上一根最敏感的神经,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,让我为她担心。给她钱,只要她快乐;为她做这做那,只要她安康。在她身上,浓缩了我对父母双份的爱。她是我的负担,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。

        一向健康的我很少生病。有一次,我病了,我一边治病,一边坦然地想到父亲那个世界去,活着很累呢!可一看到活泼泼、心头肉一样的小女儿,我才知道我必须坚强地活下去。表面上看是她需要我,实际上我知道她是我的生活支柱,我的命根。这么一来,我的病竟很快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丈夫一向话语不多,和他在一起,活泼、开朗的我也没什么话可说。他默默地为我和女儿挣钱、洗衣、做饭……这样,我工作一天筋疲力尽后,回到家能倒头便睡。他是我生活的保障。当我把这话告诉他时,他一脸严肃:“我可保障不了你,充其量是个后勤加保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人到中年,总觉得自己各方面不错了,不禁有些沾沾自喜、飘飘然了……亲戚、朋友中唯一敢和我凶,敢毫不客气骂我的人是当记者的弟弟。他能在我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尖锐地批评我,指出我的不足。我一边羞愧得无地自容,一边庆幸有一个象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弟弟,他使我警醒、反思,使我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。

        我有一个老大哥,他是我大学时的同学,十几年来逢年过节、空闲时我们两家人一直走动,他人品极好,脾气也极好。他和弟弟截然相反,总是和善、可亲地对待我。和他在一起,我心情轻松、舒畅,“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每次和他品茗畅谈后,我都会更加振作,更加充满信心地投入到工作、生活中去。他就象我生活中的和风细雨,荡涤着我心灵的尘埃。

        有时,我会觉得自己象一条船,在茫茫的大海中行进,不知该走向何方,这时,会有一盏导航灯指引我前进,他就是我的恩师范老师。他象慈父一样关爱我,但更多的时候像语重心长的师长。他站得那么高,用他那颗博大的爱心为我导航,告诉我该怎样前进才不会偏离方向。我成功时,他送我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;我失败时,他用那充满慈爱的目光鼓励我继续前进。我虽然不是他最好的学生,但他却是我最好的老师。我总觉得,恩这个字只能用在三种人身上:一是父母,二是老师,三是救命的人。不管今后怎样,我都会永远铭记范老师的恩情。

        写到这里,我的心中溢满幸福,因为我这条船有这么多人帮衬着前进。女儿曾笑问我:“妈妈,谁是你的绊脚石和敌人呀?”我一边惊异于一个八岁的孩子哪儿冒出来的这些词,一边细想生活中的绊脚石和敌人。好象是有的,有些人活着好象就是为了成心不让别人活好而存在似的。但我却对女儿说:“没有!”因为绊脚石和敌人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心里设定的,越想就越有;越有越生气,越生气越要想办法对付他们,与人与己都不痛快,而且把自己也降低成了和绊脚石和敌人一样的小人。若不想呢,它们便什么也不是了,根本不值得一提,你坦荡地活着,坦荡地做你的事,心情也会豁然开朗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其实,每个人都象在海中航行的船,都会有一些支撑自己生活的人们,我们应该学会对他们说声:“谢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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